纪念仁兄潘明志
——当代个人史系列之五
题记:每个公民的个人生活史都是国家历史不可删除也无法删除的部分。在写个人生活回忆系列时,我尽力“拍照”当代社会史,可能有记忆不准确的情况,也可能有盲人摸象式的结论,但是绝不会故意歪曲事实,也不会做“源于生活,高于生活”的处理。中秋节与博导、青年才俊郭小侠教授一家小聚,谈到了这个系列写作,特记之。同时,将这个系列定名为“当代个人史系列”,欢迎有兴趣者加盟合作。
大概是年2月下旬的某一天,同学陈占立发来消息:“老潘走了。”
“老潘”是我的同乡、大学同学潘明志。我不敢相信他会“走了”!因为知道他而立之年以后不仅工作顺利、夫妻恩爱、儿子优秀,而且特别注意保养身体,不喝酒、早休息,偶尔和亲朋好友打打麻将和参与应酬,一般在晚上十点前回家休息,入睡之前还坚持打坐。SMF等曾和我说“潘明志的卡五星(一种麻将打法)打得很好!”这说明他的心境不错。据我个人的经验,一个心烦意乱、杂念丛生的人不可能把牌打好。
然而,经多渠道核实,组织信任、大家喜欢的老潘确实走了!他走时,新冠肺炎肆虐神州大地,湖北各地封城、封路,我远在千里之外,没法为他送行。据说,就是在襄阳市当地,对参加葬礼的亲朋好友也有严格的人数限制。
同学们何时开始叫潘明志“老潘”的,我不知道。但我基本上没有这样叫过他,而是直呼其名。因为是南漳老乡,我和潘明志一进大学校门就彼此认识了,又因为都是农村出来的,彼此就更加熟近些。年春节,他约我到他们家玩。这是我上大学后第一次远行,也是一次记忆深刻的社交活动。他家离南漳县石门水库不远,我父亲曾在那儿修水库时负过伤。去了后,特意去看了水库。明志的父母待人很好,父亲是大队干部(模糊记得是大队会计),家里摆设整齐干净,房前屋后的菜园、竹林也打理得亮亮堂堂的。从此,我们便成了无话不说的好兄弟,甚至我的朋友就是他的朋友,他的亲戚就是我的亲戚。
潘明志书法功底深厚,写得一手好字,又为人稳重,在大二时被学校抽去搞方言采集编辑工作。当其他同学手持派遣证分赴各单位时,他大学毕业就顺理成章地留校了。毫无疑问,对于一个大学生来说,能留校是很高的荣耀。
然而,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都害怕遇到“然而”二字。年夏大学毕业,大概过了一年多,方言采集编辑工作结束了,他处于准“失业”状态。找领导,领导没有一个准信儿,一时说安排到师专附校任教,一时探问他回南漳县行不行。年6月22日,他给我写信说:“工作至今尚未落实。四月十一日,医院照顾病人,染上了急性黄疸肝炎,回来后,他们又不管了,工资也不给。我简直不想跟他们说什么,这些人简直讨厌透了……”他向学校提出,希望给他一年时间,把过去写方言志耽误的功课补起来,他说“虽然工作中亦可补,但既然学校这样缺德,我也不能不如此。”此时,明志已经开始与学校当局进行理性而温和的博弈了。敢于斗争才能胜利,后来他留校做学报编辑。
就是在如此困难的情况下,他始终关心着我、鼓励我。年前后,我买书、读写都有点疯狂,有时一个月的工资除饭钱外,还要给父母的养老费和供两个弟弟读书的“分子钱”(每月固定开支),其余的钱全部买书和稿纸、邮票。南漳县新华书店门市部的老大姐把我当成了座上宾,有一套《鲁迅全集》摆在店里很久无人问津。一次刚发工资就赶到书店,老大姐指着那套《鲁迅全集》问我要不要,我想也没想就说要,她高兴地象自家闺女嫁给豪门大户似的,连连说:“我给你包好些啊,给你包好些!”鲁迅到了家,吃饭的钱也没有了。给潘明志写信诉说此事(并未提出借钱),他迅速寄来60元钱,解我燃眉之急,叫我感激得一塌糊涂。学习写诗一直找不到感觉,我基本上是硬写,常常会把不象样子的习作寄给他,总能得到认真点评、指导。他读了《我们也是太阳》这样鼓励道:“你近来的诗写得越来越好了,《我们也是太阳》写得就很不错,是一首较好的哲理诗。生活本来就如此,有清晨,也有黄昏,有黑夜,更有白天……黑暗的到来,预示着一个新黎明即将来临,黑夜是不可怕的,想以此写一首诗给你,不知能否诞生。”年底,听说我想调工作,潘明志为我出谋划策,还帮忙联系了市体校等两个接收单位,可惜当时单位不放人而错过机会。
从年9月到年4月,他在十八个月内写给我的信至少有26封——热恋的情人也不一定有这么多,信中谈理想、说工作、聊生活和社会,最多的还是探讨读书学习。年底,我因故下车间劳动(另篇详叙),参与厂团委《南山》杂志的编辑事务,他担心我搞这样的杂事影响自己的读书写作,专门给我讲“打井”的道理。得知我不善于处理人际关系特别是与领导关系欠佳时,他不仅给我以入情入理的规劝,还留心报刊杂志上的有关文章,剪辑下来寄给我。看到我的习作中一些错别字问题,他就在信中给我讲解有关字词知识,当我请教的问题他也搞不懂时,他就去请教其他老师,然后转告我……
年春,我调入襄樊市后,他怕我才进城生活孤独,经常邀我一起到他姐夫王安春家过周末。姐姐、姐夫都是热心快肠的大好人,顿顿有鱼有肉,还喝正宗好酒。我总是空手而去,酒醉饭饱而归。姐夫王安春的字也写得很好,从部队转业安排在襄樊百货总站,任办公室主任,是领导的左膀右擘。只要他们公司有的,无论名烟名酒还是其他商品,我去了,他都找领导批条按一级批发价给我。年前后,为单位办事、帮亲友同事代购烟酒的任务很多,有时找他太频繁,怕太为难他,就又去找糖酒公司的办公室主任、学兄郭化良办。姐夫的亲戚朋友有什么事了,也让我们帮忙张罗一下,真是亲如家人。
年底,我开始想做一件力不从心的事——编写《新中国人才建设年鉴》(此事后来得到人事局有关领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