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里河东山,轮战时被称为——“八十年代上甘岭”。
八里河东山主峰与老山主峰遥遥相望,这两座海拔多米的制高点,像两头雄狮,锁定了我国通往越南河江省的边境大门。
八里河东山,走向自东南向西北,61师3个步兵团一线排开。
最前端东山主峰,团驻守,时任团长赵国民,政委李太忠。
中间部位,团驻守,时任团长彭勇,政委袁建国。
再向后侧翼,团驻守,时任团长李其安,政委张凤辰。
3个团防御正面13公里,点多间隙大,观察射击不方便,战斗力相对不足。其中,团防御正面最宽,达9公里。团长李其安把3个营摆上去,兵力还显吃紧。但这个团处在大纵深防御侧翼,地形对我方有利,越军进攻相对困难,战事较少。
团和团都与越军正面对峙,作战态势严峻,几乎每天都有战斗。其中,团主阵地居高临下,山势险要,别说敌人难以攀登,我方供给都很吃力。副师长赵文泷在《战后札记》中记载:这里敌军很少正面进攻,攻不上来,攻了也白攻。但团阵地同时存在一个明显缺点:为拱卫主峰设立的周边哨位,大量前出到了山腰、山脚,成为进入越南国土的“前出阵地”。譬如:-21号、-17号、-22号阵地,孤零零突出在对面越军制高点下方,几乎就在敌人眼皮底下,处处受制于对方。上下阵地都很危险,装备补给等保障更困难。
在通往这3个负号阵地途中,山谷间有一段百米多长的羊肠小路,仅一脚宽,被称为“百米生死线”。小路高低起伏、忽上忽下,曲折回环、坑洼不平。小路北侧,是直上云端的悬崖峭壁;小路南侧则毫无遮拦,是一大片山石陡坡,一直下到沟壑底部。
为防止越军从沟底爬上来偷袭,陡坡密密麻麻不知埋了多少地雷。对面高高的山头是越军阵地,这条“百米生死线”,完全被越军俯瞰、监视和火力控制。越军设立一个观察哨,架了一挺重机枪,随时封锁这段百米线。由于这段路上根本无处躲避,因此每经过一次,都成为死亡历险。
历届轮战,有多少军工牺牲在这条“百米生死线”上,已无从查考。为保证这3个负号阵地的供给,军工每人要背负50公斤以上物资,手上拄根棍子,弓腰屈背,沿山路艰难往上爬行。由于负重,身体极不灵活,一路行去,难免躲闪不及,增加牺牲的危险性。
一次去-22号阵地的路上,我看到一个小军工,充其量十八九岁的样子,背着沉重的军用物资,缓缓向上爬行。我动了恻隐之心,说:“小战友,我来帮你背!”那小战士停下脚步,把背上的物资转到我背上。好家伙,太重了!我咬紧牙关,但还是没背多远就不行了。记得当时他背负的物资是:g手榴弹一木箱,30公斤;7.62mm子弹一铁箱,29公斤,加在一起近60公斤。驮在背上的木箱、铁箱,外表非常坚硬,很多军工战士肩部、背部都被磨得稀烂。
为此,军工战士们想出办法,把军用纤维编织袋两边对剪开,中间开一个洞,从头部套下去,裁剪后的编织袋就像一件大“马甲”,一片前一片后搭在身上。
这种自制“马甲”非常实用,既能护住肩部、背部,充分起到护垫作用;又能隐蔽自身目标;还能用来遮挡老山地区说下就下的山雨。
第一次去团,我就要求上-21号和-22号阵地。团长赵国民、政委李太忠开始都坚决不准,我死磨活磨,执意要去,无奈,他们只好派了团里一位作战参谋,千叮万嘱,带着我去。那位参谋十分干练,身体素质极棒,顺手提了支56式冲锋枪,便带我出发了。
到了“百米生死线”,没啥意外情况,他却突然回头说:“停!”
“咋啦?”我有点奇怪。
他指着对面山上让我看:“右边那座山头,越军有一挺标定射击的机枪,专门封锁咱们这个位置。这会儿太阳光线正亮,咱们可能被他们发现,得等会儿。”他又向天上一指:“等那块黑云遮住阳光,咱们就冲过去。记住,到时候我先跑,你和我拉开20米再跑。”
上阵地有些天了,我从没紧张过,经他这么一说,我心里还真“咯噔”了一下。我和他匍匐在地,等待那片黑云飘过来遮住太阳。——好漫长的五六分钟啊!我心中越来越重地积蓄起焦虑和不安。那片不慌不忙的黑云,终于飘了过来,遮住了刺眼的阳光,慢悠悠地向大地投下它的阴影。那参谋突然压低嗓音喊了声:“跑!”他动作敏捷得像只豹子,提着冲锋枪,瞬间就蹿出十几米远。他的战术动作太标致了,我这个上过军校的,不禁在心里暗暗赞叹!看他跑出20米开外了,我跟着飞身跃起,箭一般冲上“百米生死线”。这很可能是我一生中最快、最得意的一次短跑,腿脚太给劲了,所谓脚下生风,大概不过如此!
-22号阵地很小,驻守着我师团12个人一个班。战壕也浅,大家活动都弓着身子,以免被侧面山头居高临下的越军看到。洞内有一只煤油炉,地上摆着几个盛水的胶皮水袋。班长是陕西人,24岁,光着膀子,很亲热。我和团作战参谋一到,他就远远跑过来握手,又高兴地给我倒了小半杯凉水。护送我同行的作战参谋说:“团里要求来这个阵地的干部,不准喝他们的水,因为中间隔着‘百米生死线’,送水太困难,牺牲过战士。”我心头一震。班长连忙解释说:“这水是前几天我们接的雨水,放了点明矾消毒。你喝吧,这水不违反团里规定。”我端起混浊不清的水,喝了一口,一股土腥味儿。
班长指给我看,一张军用方形雨披,系了四个角,用树枝架着,绷成一个凹形漏斗;雨披中间钻头的部位成了漏斗口,积在雨披上的雨水,顺着漏斗口流进下面一只桶里,一桶接满再换一桶。存下来的雨水,放进去一点明矾消毒后饮用。
此刻,我忽发奇想,记得《红楼梦》中,大观园里哪位夫人、小姐曾有言说:雨水,泡茶最是上乘。我嘴角流过一丝苦笑,战场的雨水,哪能体味出园林品茗的闲情逸趣?可能故此就被称为腥风血雨吧……我问道:“水这么困难,你们做饭怎么办?”
班长回道:“不淘米,把水放进米锅里用手搅搅就行了。”
说着,班长又从手榴弹箱里掏出个酒瓶子,给我看瓶里泡着的东西。好家伙,是一只大蜈蚣,足有一根筷子长。他说:“有一天,这东西爬到我左胳膊上,我光着膀子呢,刚要抓,蜈蚣猛一抬头咬过来。我的手赶紧躲开,心想,你还想咬我呢?我弄死你!就用刺刀把它拨了下来。班里有个战士认得,说这叫蜈蚣,可以泡酒,大补。他便弄了个瓶子,托人捎了酒,给泡上了。”
我们正说着,越军突然打炮。不一会,我方开始还击。阵地上空,双方的炮弹呼啸着,砸向对方阵地。我们阵地上除哨兵外,大家都迅速躲进了猫耳洞。此时,双方炮战越打越猛。出于新奇,我想拍几张炮弹落地爆炸的现场照片。我拿了相机等待时机,却总也抓拍不到弹着爆破那一瞬间,于是身子渐渐向洞口外移去。
这时,一名战士一把拉我到他身后,说:“王干事,你就站在洞里边吧!”边说着,他用全身挡住了我。我一看就明白,他堵在洞口是要为我挡弹片,于是作罢,便回到洞中去。那个战士还不放心,又对我说:“你到侧洞去吧,侧洞最安全!”
猫耳洞许多都修成主洞套着侧洞,一方面因地形而设置,另一方面更是出于安全需要。炮弹弹片一般是直飞,不会拐弯,因此侧洞里最安全。我听话地进了侧洞,他却一直守在主洞洞口,我要他也躲进来,他坚持不肯,直到炮战停止。——多么好的兵啊!把安全都让给别人,危险都留给自己,我心中涌起一股热浪。
此后,我又多次到过团阵地,每次都尽可能多给他们带几条香烟,还有背心、短裤、生活用品的慰问袋,再就是清凉油、风油精等药物。团阵地“小咬”特别多,常常需要把一瓶风油精都抹在背上,不然就会被“小咬”咬得满背疙瘩。
但在这些阵地上,官兵们最喜欢的,还是后方来信,尤其是家信,不但战士们最喜欢,干部们也最喜欢。
散文家杨闻宇曾在《军人的妻子》一文中,对家信进行过生动描述,其中一段趣闻,说的是团政治处主任杨忠敏,因一张照片,在家信中引出的一段猜忌——
在老山前线,无意间看到一位军人的妻子寄自后方的信,内中有这样几句:
“战争意味着离别,意味着‘牺牲’。我们这些当妻子的支持丈夫上前线,自个儿忍受着分别的揪心痛苦,感情上经受着焦虑和折磨,默默肩负着辛劳、委屈、熬煎的重担,硬撑起这个家庭……如果有人一定要提及我们,我说,我们是在平凡琐事中、是在不被人理解的境况下牵念着前方的亲人!”
这信触动了我。在炮火连天的阵地上一一寻访,竟得到了几位隶属陕西籍的军人妻子的真实故事——也归于秦地风情罢。
……
对于自己的丈夫,远在后方的妻子的眼睛是最明亮、最敏锐的。从长安入伍的杨忠敏,有一次给妻子邮去两张生活小照,一张在吸烟点火,一张在端个杯子喝水。妻子来信了,一下提了十多个问题:“为什么右手总躲着?”“为什么左脚没系鞋带?”……忠敏去信再三解释,劝她不要“胡思乱想”,“不要没事找事”。越解释妻子越犯疑,越焦急,对邻里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说“那一口子”的手、脚可能伤残了。事情传到前线,杨忠敏索性照了张双手伸起、十指张开的照片寄回去,风波才算平息。
实际情况是这样:6月的一天,忠敏去前沿阵地,突然遭到敌人冷枪的袭击,一下子摔倒在悬崖边,崖下到处是地雷,为了不滚身,右手死死撑住地,被拎着的钢盔卡伤了食指,止血时解下了鞋带。阵地上的战友给他照相时,他那伤着的手下意识地往身侧闪了闪。这样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妻子千里外的明眸。
……
战士们的家信,撼动人心的情节更多。
年春夏之交的一天,团政委李太忠沉痛地告诉我:在“八十年代上甘岭”阵地,工兵连战士许保德牺牲了。烈士遗体刚刚抬下去,就收到了他未婚妻的一封来信。信中夹着一小束细细嫩嫩的头发,用丁丁点红头绳,小心翼翼地系着,信中写道:
亲爱的宝哥:
宝哥,好久没收到你的信了,咱们这里传谣很多,有说你牺牲了的,也有说你当官了,不要我了。我很烦,我只有19岁,我却像是快要死了的人一样,我是趴在床上给你写这封信的,我知道,只有你的信才能让我重新活泼起来。宝哥,你快写信救救我吧,否则,我真会死的。没有你,我活不下去,活着也没意思。我活着是你的人,死了也是你的鬼。
听村里老人说,妻子的头发可以保丈夫平安。虽然我们还没有结婚,但我在心里已经把自己当你的妻子了。我剪了一束头发,红绳拴着。记得,以后你要天天藏在胸口。我相信,它一定可以保佑你平安,回到我身边,娶我过门。
年4月24日
-22号阵地的战士们,轮流反复地读着这封信,每个人都一遍遍抚摸着那束青嫩的少女秀发,没有人流泪,一片静谧。头发又一次传到许保德的班长手中,他呆呆地抚摸着、抚摸着,深深叹了一口气,低沉地喃喃自语:“……对不起……对不起……”
面对这一切,我半晌缓不过神来,心中一块一块在塌方。
散文家杨闻宇在《深情的南疆》一文中,对许保德和他的未婚妻冯秀兰,有过更为详尽的记述: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战场上,亲人的书信是特别珍贵。有的战士开玩笑:“得封平安家信,比赴一次国宴还过瘾。”
说到信,许保德的信件在工兵连可为第一,三天四天一封,一次有时就是两封。连里熟悉了,无论是谁,一看“许保德”三个字的字体,就知道这是冯秀兰寄来的。倘是包裹,老远就举在空中晃动:“保德,好吃的又来了。”于是一哄而上,抢光分净,保德乐孜孜地笑着,看他们又跳又闹。
保德的未婚妻冯秀兰,可是个好姑娘。心灵手巧,精通服装剪裁,才18岁,就在她那县城带过30多个女徒弟。她那模样也俊气,今年正月初二特意为保德照下的一张彩照,摄影部经理提出要洗印放大悬入镜框,秀兰不愿意。照片寄到前线,同志们争着看,你看他看,传来传去,传得没了踪影,这一下,许保德才急了,问了这个问那个。指导员笑了:“保德哟,打仗来怎么把媳妇给弄丢了?”
保德一扭头,也笑了,大声回答:“哈呀,打仗比媳妇重要嘛!”
保德这话,不是玩笑,是一句真情话。
4月22日午间,即将上阵地之前,秀兰一下子又来了两封信,保德只看了一封,一股歉疚之情便涌上心头。最近太忙,收到一叠儿信了,总也顾不上回复,实在是对不起她。正在这时,出发的哨音响了,他掏出笔记本,撕下一页,匆匆写道:“秀兰,我马上要去执行任务,来不及读完你的信,不能与你详谈。这里的情况,就让柴电江给你写写吧。你的保德。”转身就将纸片交给了好朋友小柴,飞一样走了。
4月30日中午,执行任务的卡车返回了,邮车正好从后方上来,收发员跳下车,抱着包裹举着信,迎着卡车招手:“保德,亲爱的又来信了,好厚实呢!”
车停了,下车的人个个噙着泪,低垂着头,看也不敢看收发员,人全了,就是没有保德……
许保德牺牲了,这简直是晴天霹雳!在家的42个人,久久围聚着六班的帐篷,守着保德的空床,泪如雨下。连长边哭边吼:“这是我们最好的尖子兵。他十个步兵换我一个保德,我也舍不得噢!”
指导员哽咽得说不出话来,这个走到哪儿笑到哪儿的战士,相当自觉。部队往南疆开拔前半月,保德收到一副枕套,绣一对五彩鸳鸯,栩栩如生;隔不几天,秀兰就风尘仆仆地赶到部队,看望她的心上人来了。部队多年没打过仗了,那时节,来军营看望子弟的亲属很多。保德将秀兰悄悄安顿在侦察连小仓库的一个角落里。指导员知道了,连忙寻进小仓库,一脸的抱怨:“唉呀,小许,对象来了,咋不告诉一声呢?”
二人连忙站起,小许红着脸说:“在你的门口转了几圈,想来想去,我不好给你讲。”
秀兰插话:“来队的人多,房子住不下,他说随便寻个地方将就几天就行了,别让连里作难。”
到南疆后,部队与边疆人民共度春节,旱船、大头娃、雄狮长龙,由1人组成的社火彩流涌进了砚山县城,工兵连的高跷是“八仙过海”,小许乔扮的是曹国舅,风度翩翩,洒脱飘逸,那么多照相机追着他转动,闪光……这么好的战士,怎么就一去不复返呢?
——东山方向,我军一个阵地遭到了严重破坏,为阻止敌人偷袭,上级决定派出一个精干的工兵小组重新布雷。4月30日,披着蒙蒙雨雾,保德和3个战友连续作业,布下了枚地雷。为了战友安全,布雷时他在最前边探路,完成任务下撤时,他坚持要走在最后。小径曲折陡峭,草滑,路更滑,保德疲劳过度,每迈动一步都十分吃力。在突然滑倒的瞬间,左手碰上了路旁的藤条,触发了越军布下的绊发雷,“轰隆”一声,人被炸倒,着地时,一下又压响了暗藏的4颗地雷。当3位战友赶过来救他时,他挣扎着问班长:“你们……怎么样?”就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面对全连战士,指导员流着泪把冯秀兰的来信读给大家听。
……
姑娘哪里想到,她的信晚了一步!前年雪天里那个开着小四轮(手扶拖拉机)赶到县城闹着去参军的保德哥,已经长眠在南疆的土地上。
30年过去了,山西省永济县城关镇四冯大队的兰妹,如今应已年近五旬。你可知,当年你迟到的一缕秀发,虽然未能保佑住未婚夫许保德,却激起前线多少将士的肃然起敬啊!
亲爱的兰妹,衷心祝愿你生活得安好!
穿过-22号,就能到达-17号阵地。这个阵地上,像模像样地立着一座猫之墓,墓前竖着一块木制灵牌,写着“猫之灵位”。战场上怎么会有猫呢?一打听,原来有个小故事。部队刚到文山州砚山县时,有个战士站岗时看到一只小猫,好像出生不久,嫩嫩软软,极为可爱。出于怜悯之心,他瞒过班长,偷偷养着小猫,后来就藏在挎包里,带到了阵地上。眨眼间过了大半年,小猫长了起来,这只可爱的小生灵,与-17号阵地战士们结下了深厚感情。
前沿阵地老鼠多得惊人,用陕西话说,是“贼多贼多”的。唯有-17号阵地,由于有这只猫的坚守,竟然从不闹鼠害。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战士们深深喜爱这只小猫的根本原因,是它居然在无形中救过许多战士的性命。
猫的耳朵比我们人类耳朵灵敏,它能听到“次声波”。次声波频率低,消减速度慢,但传得很远,可惜人类听不见。小猫在阵地上并不像战士们那样听话,它想出去玩就飞奔而去。冷不丁的,它会突然蹿回猫耳洞里,烦躁不安地在洞的深处找寻安全位置。开始,战士们都挺奇怪:莫名其妙的,你瞎蹿什么?紧接着,就是一颗炮弹呼啸而至,落到阵地上轰然爆炸。渐渐地,战士们发现:原来这猫能听到炮弹出膛的声音!
炮弹从出膛到落地一般在20秒左右,就这20秒,成为最佳避弹时机。-17号阵地的战士们,只要一看到小猫突然往猫耳洞里蹿,他们赶紧跟着钻进去,接着准有炮弹落下来,相当准确,从未有过失误。这只小猫成了阵地上的“炮弹报险员”。
有一天,司务长送来一只活鸡,给阵地上战士们改善生活。不想那只鸡挣脱了脚上绑着的绳子,飞奔出阵地而去。眼看一餐美食飞走了,小猫挺身而出,向外一蹿,追了出去。鸡飞进草丛,小猫跟进草丛,紧追不舍。突然,小猫腾跃而起,扑向那只鸡,不想却碰触了细细的绊线雷,轰的一声巨响,小猫和鸡都被炸死了。
-17号阵地的战士们伤心极了!它是一只多么可爱的小猫呀!战士们捡回它的遗骸,认认真真地埋葬,用木头给它立了碑,用刺刀在碑面上刻了“猫之灵位”四字,还赋诗一首:
你是一只南国的精灵
蓝宝石的眼睛,透着天真的纯净
虎豹的皮色,抖擞了我们边陲将士的威风
跃动的身姿,带给我们一份安宁
一声声喵喵喵的叫声,让我们听到了春的呢喃
你张扬的激情,驱离了魔鬼的残凶
你在炮火下长大,成为阵地的一个兵
你敏捷的身影,伴随我们守在八十年代上甘岭
猫呀,猫呀,战士们不会忘记,与你一同战斗的岁月
时光如流,你将永远淌在我们的心中……
从-22号、-17号、-21号阵地返回,一路向上攀登,就到达了八里河东山的主峰——海拔.4高地。主峰突兀、陡峭,巍然耸立云间。团指战员们在主峰顶上矗立了一块醒目的大石碑,上面庄严地镌刻着5个大字——“上甘岭主峰”。
虽然山势险峻、地形复杂,但为扼守要塞,我师之前的轮战部队,还是不惜血汗代价,把原来崎岖狭窄的山间小路,扩修成了一条等级军用公路。从师部坪寨出发,汽车一直可以开到八里河东山主峰之下。
如今,这里已经成为军旅爱好者们最爱的旅游景点之一,主峰巨石下建起了巨大的旅游大巴停车场。说来令人难以置信,早在年“子弹还在飞”的岁月,这里就有过战场的旅游奇观——
当年,战火硝烟的八里河东山主峰山崖边,有一间茅草屋,走近一看,居然是一户小卖部。商品有:香烟、火柴、酒;油、盐、酱、醋、茶;牙刷、牙膏、刮脸刀片、毛巾、肥皂、洗衣粉;还有山楂片、汽水等小吃饮料,都是指战员们日常生活必需品,堪称一座“战地军人服务社”了。更惊人的是,小卖部的经营者,是两位少数民族小美女,一位壮族、一位苗族。
“小卖部是你们开的?”我笑着问她们。其中大点的女孩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我,点头。
我不由得乐了,又问:“你们不怕越南人炮弹吗?”
两个女孩一齐摇摇头,她们向小卖部屋后指指,说:“我们也有猫耳洞,越南人一开炮,我们就钻进洞里,他们打不到。”
“那你们就不怕越军特工偷袭吗?万一他们摸上来,难道你们不害怕?”我又追问。
另一个女孩“哗”地一声拉开抽屉,我一看,好嘛,满满一抽屉手榴弹!她豪气十足地答道:“敢来?手榴弹等着他们!”
“如果越南特工等你们夜里睡着了,从山上直接跳到你们屋子里,那怎么办?”我紧追不舍地继续笑问。
两个女孩嘻嘻哈哈窃笑了好一阵,指着顶棚说:“我们屋顶都有地雷,晚上睡觉前,我们也挂上弦,封锁‘阵地’。谁敢下来?炸死他们!跑不掉的!”
战区壮族、苗族、彝族女孩,貌美,却都不失民族强悍本色,实在令人折服、惊叹!走出店外,还有一头凶蛮大狗,趴在门口守护。难怪她们毫无惧色。她们的警惕性和安全管理,不亚于我们的前沿阵地;她们的战场经营,成为八十年代上甘岭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因地形险峻复杂,到“八十年代上甘岭”需要转72个弯,行走多步的羊肠小道,后修成级的台阶,又陡又险。因其位置显要,极度缺水,条件艰苦,酷似抗美援朝中的上甘岭阵地。因此这里从轮战初期就受到我师首长的高度重视,跑去最多的,当属副师长赵文泷。赵文泷知识分子出身,离不开眼镜,他始终戴着一副深色茶镜,类似墨镜。在前线,眼镜这东西有点累赘,太阳下它会反光,比较容易暴露目标。更主要的是,赵文泷酷爱做美国巴顿将军的“模仿秀”:他随身永远拄一根用14.5毫米机枪弹壳做的拐杖(巴顿随身永远抡着一条半长的鞭子)。因此,赵文泷这个“中国巴顿”一上前沿阵地,便难免惹出一些“巴顿式”的是是非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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