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述人:老光
整理者:taotao
我叫老光,年生于汉口,年元月,响应党中央的号召,从武汉市黄石路中学随班集体40余人,一并下放至湖北荆州地区石首县城关区柳湖公社石新大队。十六七岁的半桩子伢,在石首干了一年半农活,抽水、犁地、除草、栽秧、收割、打米、挑堤都干过,就是都没干好,顺便学会了吃大锅饭时第一碗只盛半碗,这样赶快扒完了还能赶上第二碗。
年5月,化纤厂筹建处来县里招工,通过区里、公社通知到了正在下地干活的我们。招工的负责人大手一挥告诉我们“化纤厂已经建好了,就是缺人,去了就能生产”。那个时候周围都是知青,在农村受踹厉害,想着好不容易从农民变成工人,能走都走,就果断报名。然后就是组织我们在秀林镇参加体检,顺利通过了招工流程。我们县里那一批一共走了约人,武汉的明堂、明刚兄弟、山樵、余长子、小怀、转运等都是我们一批一起进厂的,最后成了一辈子的朋友。
确定进厂后,由负责招工的丹东籍领队组织,我们从石首统一坐船回武汉。领队给大家放了七天假,处理完家事后,统一乘坐火车从武汉奔赴陈家湖,也就是湖北化纤厂的所在地,慢车坐了12个小时。那时候从陈家湖到襄樊还没有客运汽车通勤,去襄樊市要坐火车,慢车票价8毛,陈家湖-朱坡-马棚-黑龙堰-桐树店(襄北机务段)-襄樊市,一个多小时,那些年不知道花了多少时间在路上。
年7月是进厂的日子,我们到了陈家湖,下火车一看,火车站除了站台、扳道房和站牌啥也没有,四周一片荒凉,当时一群知青犯嘀咕,说我们这是被骗来的,纷纷后悔,想走。记得当时有少数几个知青第二天悄悄地走了,再也没有回来。
下了火车,由招工领队组织,我们背着脸盆、被窝、行李箱子在站台上站好队,走了两里路,来到了终点,芦席棚(现一处车队处)。芦席棚门口还有几个早我们几天来的青年敲锣打鼓,叫做“欢迎新战友”。第二天才知道,昨天住的芦席棚是暂时中转用的。我们马上成立了新兵连,第一项工作就是,搭芦席棚,就在当时的6营山口,现在的火力发电厂办公楼,搭建了属于自己的芦席棚。
一个月以后,我被分到6营,整个6营包括机修三个连(1连精加工连,2连翻砂铸造连和3连铆锻焊连)和防腐三个连(塑料连、玻璃钢连和平车连),筹建处把名单一看,随手一划,就把我分成了铆工,也就是6营3连,铆锻焊连,具体工作的地方就是现在棉浆仓库的位置。当时一起进3连的,我们一批一共20人,来源复杂,有洪湖的、蒲忻的、石首的,除了我业武师兄是洪湖本地人外,都是武汉二十中、居里门、黄石路等几个中学的人。
今天有时间,就给大家讲讲芦席棚吧。什么叫芦席棚呢?先在地面挖坑,然后在四边栽立柱,然后由木工架上杉木杆的房梁,四周挂上芭茅席子,房顶铺上油毛毡,随便找点木料,镶作窗框,钉上木门,室内钉上小木桩,搭上杉木干,再从建筑工地拖来木跳板一铺,就有了通铺床。室内靠墙两排通铺,中间一条走廊,通铺一个人留上一米的位置,铺上垫絮床单,箱子放在床头,住上40口子人,就是一栋标准的芦席棚啦。
芦席棚自然是不防火不防水了,为了安全,芦席棚不锁门,每天留个人在“家”里值班。芦席棚不通水,上水方面,几栋芦席棚共用一个自来水龙头,供大家日常洗漱,有只小茶水炉,供那一片的芦席棚使用,很多人条件不好,没有暖水瓶,几十口子人基本靠一两个暖水瓶过日子,冬天天冷的时候,暖水瓶能被冻在地面上拔不起来也是一景。下水方面,厕所也是几栋楼共用,是没有水只有坑的旱厕,环境就不谈了,只有大便时往那里跑,小便就房前屋后随便解决了,冬天天冷,在芦席墙上抠个洞就放水的也大有人在。芦席棚不防火,天冷只能靠人硬扛,有个同事冬天特别怕冷,睡前把被窝,衣服都用皮带捆在脚头,被我们起了个“捆筒”的外号,喊了许多年。
芦席棚里照明有电工拉的电线,一个棚里一两盏灯,聊胜于无。下雨有时会漏水,一漏水大家就把脸盆拿出来,叮叮咚咚响成一片,门口的地被踩成了稀泥。当时厂里也没正经路,这些烂泥塘被职工们称为“又光又滑的水泥路”,这种路上稀泥混上石子儿,有时候连套鞋都能拔掉,非常不好走,很多人走一路摔一路,先开始还回家换衣服,连摔几跤就没衣服换了,大家都说,“化纤厂人不亲路亲”,好多女工为了防摔拄着树棍子颤颤巍巍的走路上下班,化纤厂多了好多青年老太太。
化纤厂当时的口号是“先生产后生活”,能住上干打垒(墙四周用夹板做模子,用泥垒的房子)就是好房子了,厂区建好以后,芦席棚连片,结果导致了两次火灾。
第一次是6营山口的家属棚。年冬天,当时正好是春节,厂里放露天电影,留守的人都出去了,结果不知道什么原因,发生大火,烧毁了一栋芦席棚。烧毁的是家属棚,有八家人,损失惨重,包括木模的贾师傅,铆锻焊的张师傅等,因为很多单身工人把行李放寄存在师父或者家属的芦席棚里就回家过节了,也跟着沾了火星子。我过完年回来一看,隔壁已经烧成了一片白地,庆幸自己的行李没放在那一栋。后来厂里私下出了政策,一是腾了一栋两层的砖瓦房给那八家人住,二是组织大家募捐布票、粮票,三是允许他们找点木料做点简单的家具。我们张师傅家里的缝纫机被烧了,那时候是个大件,烧的只剩下个机头,我们有个知青姓宋会修缝纫机,七修八修,又找木工做了面板,最后硬是给弄好了。我们知青没啥财产,就一个箱子,其实后来想想,一起烧了也挺好的,可惜没赶上。
第二次是粮店附近的一个家属棚。大概也是年一个星期天,我当时在打乒乓球,听说粮店那里失火了,就看见好多人,扛着缝纫机,扛着被窝衣服,慌里慌张到处乱跑。后来听说机运队有个郭师傅,光顾着扛缝纫机,钱和粮票都没拿,在知青圈子里被传为笑谈。
我们那代人,就是在这种环境下,平时每周工作六天,天天加班,周日还要花半天搞政治学习。直到年,条件有所好转,才搬出芦席棚,搬到现在化纤厂游泳池后的家属宿舍,四个人一间房,又住了几个月,才正式搬进单身宿舍,住八个人一间房上下铺。虽然住的仍然不怎么样,好歹结束了将近3年的露天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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