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高启圭
刊名：湖北文献
卷期：第70期
出版时间：-01-10关键词：襄阳县长高启圭一、襄樊自古名城重鎭。襄阳自东汉以来，卽为鄂北名县；东邻枣阳，南接自忠（卽宜城）、南漳，西界穀城、光化，北通豫省邓县、新野、唐县。淸为襄阳府治，民国先设襄阳道，后为第五区专员公署；对日抗战时，鄂北政务处、第五战区司令部、戡乱时十五绥靖区均设此。诚如辞海下册二六三〇页所载：「襄阳城当汉水之曲，上通秦陇，下控荆楚，形势扼要！」樊城在汉水北岸，与襄阳隔水对峙，为襄阳北疆之外衞。自古有事於荆襄，此为兵家必爭之地。蜀汉关羽守荆州，兵败樊城，荆州隨陷；对日抗战及戡乱时期，莫不皆然！襄樊自古並称，唇齿相依，政治、经济、军事、人文、地缘，种种形势使然。二、不堪回首话当年。笔者三十六年四月由本县京山（旧制湖北省三等小县）县长调长襄阳（特等大县），友朋多为道贺，余则再三函电请辞。不是以退为进：一则我是学师范的，办敎育，吃粉笔灰，甘心情愿。三十年秋由湖北省立第七师范校长调省训团训导处长，也可说是敎育工作，尙可勉为其难。三十一年六月调建始县长，抗战胜利后，三十四年九月调本县京山县长，这五年中两主县政，在別人或羡慕是「官运亨通」，在我眞是有苦说不出！县务之繁杂，非笔墨所能形容！诚如朱怀冰先生由歷任湖北民政厅长兼代省府主席，抗战復员后任本县黄冈县长，曾有句：「才小方知百里大，家贫难解万户穷！」我自咏也有：「搁笔会客，停箸阅卷；此会未了，又要问案；兵伕粮款，件件急办；民財建敎，家常便饭；人事纷纷，从早到晚；县长县长，难是不难？！」再则先母秦太夫人年近八旬，中风三年，胜利復员，回宋河家鄕，与京山县城相距六十里，多係崇山峻岭，平时旣疏定省，患病尤未侍奉，人子问心，实深愧疚！今旣摆脱京山县责，正好藉此回家，稍尽子职。孰意省府主席万耀煌先生（曾来台，去世）电令『不准！』当时秘书长兼民政厅长邓翔海先生（曾来台，去世，武大校友邓先仁之父，与我鄂敎厅先后同事）並以亲笔信函我，中有「襄阳责任重大，省令决难收回！希剋日前往接事！」母亲也以大义责我：「时局如此紧张！襄阳何等重要！儿千万要以『公尔忘私、国尔忘家』的態度，速往襄接事！」母亲停顿一会，又说：「我是佛敎徒，虔诚诵金刚经、念佛；现在六月天气热，我不能走，怕体臭；重阳前后，儿抽空回来看看，我要走了。」当时对母亲说的什么，未深注意；后来我在襄阳接电报，惊悉母亲阴历九月九日去世。豫知死期，亦云奇矣！（此点俟后擬写专题报导）。我於三十六年六月中旬，只身经钟祥县溯汉水搭民船北上赴襄接事。迄三十七年五月卸任，此一年中一面値实施民主宪政前夕，一面戡乱，徵兵、徵伕、徵料、筹粮、筹款等应付军差，已日不暇给！而常態的行政，如：民政、財政、敎育、建设等亦不可不按程序进行，以安定社会。尤以选举中央民意代表：立法委员（当选者为武高第一期校友杨一如兄，现在台）及国大代表（当选者李朗星，曾来台，已故），只准成功，不能失败！县府及鄕鎭保甲人员固朝夕在公，而人民负担如此繁重，仍能遵崇法令，劳而不怨。深感襄阳民气强，民风朴；而人才辈出，尤为心仪！去年及今年春节，襄阳县旅台同鄕会举行团拜，事先推派代表杨濂（前绥靖区参谋）、左少乙（现在敎育部军训处服务）、刘震（前襄阳县府所在地昭明鎭副鎭长）三君蒞寓邀请愚夫妇参加，並请讲述主政襄阳事绩。按一般习惯，县长昔称「知事」，因为亲民之官，应知民间之事；但兵、伕、粮、款，在在加重人民负担，尤以抗战戡乱时期，县长兼军法官，审理烟毒、贪污、盗匪、汉奸等案，不免执行死刑，犯者家属有恨县长的！县长一职旣多为县民所不满，尤其是豪绅以特权阶级自命，如有所求不遂，对县长更为恨恶！每値县长卸任，更假借民意，勾接新任，动輒以「交代不淸」，与前任为难，甚至扣押前任！所以县长每闻调动风声，大都先期离县。笔者自三十一年六月至三十七年五月，以一介书生，连任湖北建始、京山、襄阳三县县长，接事都是只身前往，卸任不敢说「攀辕臥辙」，確是大大方方，受各界热烈欢送，彼此別泪盈眶；自问来淸去白，无官身轻，亦有乐趣。以下为本年在襄阳旅台同鄕会春节团拜讲词，录应「珞珈」编者之请：三、漏夜淸理积案，三老来府叩谢。我奉令调襄，係三十六年四月，因不愿前往，函电请辞，延至六月中旬始前往接事。在此期间，前任县长傅良居（国大代表，来台，已故）亦函电交驰，催我迅往接事；並说明：「弟籍隶枣阳，擬卽返县竞选国大代表；秘书、军法承审均隨弟去职，县事无人负责，希兄速来接印视事！」我是六月十六日到襄接事，淸点看守所（卽在县府后门左侧）覊押人犯，男女老弱拥挤不堪！有臥地呻吟者，有高呼「县长伸寃」者！情殊可悯！在昔「衙门」押人，是家常便饭；但被押者旣失却自由，甚至遭受种种虐待，小说、电影描写，多係实情；这不必说。而被押者的家属亲友是何等焦急！托人打探，奔走牢狱，人情旅费等等不知花费许多钱財，眞是「一人在监，鸡犬不寧！」当时的襄阳县政府，前任已去，后任未到，所有各鄕解来人犯，不管有罪无罪，一律收押，听候新任处理。语云：「半世功名百世寃！」卽以上述情况，当「官」的是应当负责的！我虽是有经验的县长，一般行政尙能应付裕余，惟对法律是门外汉。襄阳虽人文辈出，但是要找一位军法承审，则非易事。经多方探询，悉有孙癯公其人，籍隶河南，习法政，曾任县长及政务处长，客居襄阳，卖字画为生，为人耿介，守正不阿，生活淸苦而淸高。我造访敦聘为军法承审，虽不敢说如刘备之三顾草庐，聘请诸葛出隆中（襄阳西门外二十五里），確也再三造访，动之以情，说之以理，最后始允与笔者同进退。当与孙癯公商定原则：㈠情节无关重要者，不必要保，立予开释。㈡略有嫌疑者，交保隨传隨到不一定要舖保。㈢能调解者，发交原鄕鎭儘可能调解。㈣属军法有据者，卽予判决，交监执行。㈤情节重大属司法范围者卽移法院（襄阳有高等分院及地方法院，但老百姓习惯不管什么案情，多是请县长伸寃。）㈥病犯交衞生院先医治，再审理。我与孙癯公不分昼夜淸理积案，大都漏夜开庭，略经半月之久，看守所空无在押人犯。忆当时有三位老绅士（张文伯诗翁，其子张奉忠为县立简师校长，龚四爷——大家如此称呼，眞名忘记——曾来台任监察院秘书，杨某老先生。名亦忘却），由县议会姜议长率领，见面卽作揖下跪。余忙一一扶起，惊问何事？他们异口同声：「县长到任，漏夜开庭，能於短期內淸理积案，淸除人犯，便民利民，莫过於此！我们有若干年从未到过县政府，今特自动代表百姓向县长叩谢！」我说：「这应归功於孙癯公，他问的案子较我多好几倍」！四、消弭翟尙两姓械斗，愧称「万家生佛」。三十六年七月，我曾出巡襄阳东北角边陲程家河、鄢埠口（河南唐县与湖北枣阳县交界地带）等偏远地区，当地父老云：「有生以来，第一次看见县长！」见沿途田野间白棺到处皆是，未予掩埋。询之隨行翟大队长，据云：「係两姓械斗死亡者，必须等报仇后再入土安葬，以示世仇必报！」正擬翌日赴杨家壋（襄阳极东北角），据报：「翟尙两姓，明午械斗。」余卽连夜赶至尙家庄，马不停蹄，时已近午，达两姓预定战场。双方严阵以待，戈矛鎗砲刀剑弓矢，有如戏台上红花脸、黑花脸，怒目相对。余立刻跑至交仗中央，站立凳上，大呼：「我是高县长，两姓各推代表十人到小学开会，双方各后退，俟调解不成，县府依法办理！」昨晚卽派员持紧急手令驰赴双沟鎭（襄阳东）及吕堰驛（襄阳北）调集两自衞大队集中待命：「如两姓械斗或县长遇害，卽以『武装叛乱罪』剿办！」当翟尙两姓代表会面时，彼此称呼有：「舅舅！」「表哥！」「姨爹！」「某兄！」等者，余询知他们两姓多累代姻亲，平时互有来往；惟订期械斗时，则各为本姓砍杀对方，气尽力竭始止！听双方代表报告，大都因琐事口角，睹气睹力，再有因积年夙怨兴讼未决。余卽苦口婆心，告以匪共窜过黄河，逼近鄂境，襄阳地当要衝，我们团结御匪之不暇，焉有余时自家械斗？当商定数则：㈠两姓各祭亡魂，互派代表与祭，本县长主祭，慰问遗孤。㈡限期各自掩埋白棺，死者入土为安，由县长署名，立碑纪念。㈢县长作东，分別在两家大院请父老昆季聚餐联欢，对方派代表参加。㈣个別案件，视情节轻重，由鄕公所调解或报县府核办。㈤如再有械斗，严惩为首份子，以「武装叛乱罪」剿办。並將昨晚之紧急手令：调集自衞大队实情，明白告知。以上各点，由双方代表签名或画押。两姓代表有云：「已向法院起诉案，不时有法警下鄕传案，招待、『草鞋』（卽贿赂別名）等费骚扰不堪！」余笑语曰：「县府员警下鄕，恐怕也不例外？」大家笑笑。余以回城后与高等分院及地方法院商洽，事涉司法，不便作答。藉此予各代表以机会敎育：「居家戒爭讼，讼则终凶！」及「和平为处世之本。」返县后，特订定「县府员警出差旅费办法」严禁需索接受招待。癯公称讚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此举不知救了多少人命？！」事后翟尙两姓送我「万家生佛」锦旗一面，愧甚！愧甚！今年春节，襄阳旅台同鄕会举行团拜，我曾报告三十六年前往事，获得全场掌声，纷纷要求与我合影留念。五、未筑襄阳城市飞机塲；康司令官被俘。前面谈到襄阳兵差繁重：征兵、征伕、征料、派粮、派款等，人民是任劳任怨，县、鄕、保、甲人员是日不暇给。姑举襄阳掘城濠、樊城筑碉堡二事，可见一般。十五绥靖区司令部命令：限期㈠开掘襄阳南城外护城河，东西与汉水沟通，深十公尺，宽五公尺；㈡扩建樊城子母碉堡三座：中为母碉，东西为子碉；母碉三层，以能容一连人为准；子碉二层，以各容一排人为准；地下道相互沟通。县府自县长以下会同县党部、县议会、三民主义靑年团，及各机关各法团，不分男女老幼，全体动员！护城河责成县长负责完成，樊城碉堡责成团管区司令负责——在绥署未成立以前，团管区司令石补天（现在台，年已八十，终朝礼佛诵经。）督导兴工，已建有「天衡」（程式专员號），「链成」（石司令號），「丹山」（笔者號）三碉，玆再扩大。每日凌晨至夕阳西下，军民一体辛勤工作，康司令官及郭副司令官也自分区督导慰劳。大家只希望能確保襄樊，安居乐业，劳而不怨。上述工程正忙碌进行中，某日康司令官忽密语余曰：「近擬在襄阳城內就襄阳师范学校（卽前五师，校长諶康炳来台。）操场扩建飞机场，由司令部第几处策划，县政府负责征工、征料；事先乃至修建时均应保守机密，以整修操场为名俾军队操练。」余不假思索，卽据实答道：「现在开闢襄阳护城河、扩建樊城子母碉，不但昭明（梁昭明太子封襄阳，故名。）樊城两鎭全体动员，附近各鄕亦均派伕、早来晚归。如再扩建城內机场、势必抽调掘濠筑碉民伕，影响进度。「且此消息一出，人民必以为首长作万一准备、不与城共存亡（康司令官每次动员讲话，必宣称『战至一兵一卒，与城共存亡！』），影响民心士气！」康卽改口，连声：「你说得对！对！容缓图之。」川籍万子霖敎授（曾任重庆市敎育局长，敎育部聘任督学，退休后，执敎铭传商专，昔称「四川才子」，今为国学大师。）曾撰长文为康表扬，登载「传记文学」某期，「湖北文献」某期也曾转载。惟万文对专员李朗星颇有微词讥讽，祇以李籍隶襄阳，性刚愎，抗战前后任襄阳县长、九纵队司令，五区专员，有「襄阳王」之称，实亦忠党爱国之士。惟处事难免燥切，姑举一例：李以督察专员撤换省委保康县长黄天爵，並予扣押，时人多有评议！一旦绥区成立，李有顶头上司，自不能唯我独尊。如绥区成立时，要以专署作司令部，李则坚不肯让，並语余曰：「官有三守：守印、守衙、守城；我不能不守专署也！」康李之间，不免芥蒂。附述於此，作嗣后修襄阳县誌者参考耳！六、五仟民伕未征。凌空飞去。迨襄阳护城河、樊城母子碉、及其它军事工程均完工验收后，余以「两姑之间难为妇」，如李专员语我：「丹山兄：（李对我非常客气，平时总如此称呼，从不叫高县长。』）我是襄阳人，你是京山人，过去也属襄阳道，人家怎样批评我们，无足轻重；但我们总要为桑梓想，为子孙计，绥区军差太多了，老百姓太苦了，能顶上去的要顶，我一定支持你！」康司令官也常对我讲：「高同志：我们是有歷史关係的同志，绥区辖县如此之多，襄阳是我驻节所在地，一切应有带头示范作用！」县政推行也有莫知所从的地方，譬如阴历除夕，襄阳习惯，持有民枪者多登城朝天鸣枪娱乐；李专员是襄阳人，主张人民多年习惯，听其自然，不必禁止。而康司令官则以非常时期，绝对禁止人民任意放枪，应由县府布告週知。何去何从？县府莫知所宗！其它事例尙多。我再四思维，乃一面报告康司令官及李专员请另保荐贤能接替；一面函电省府万主席及邓厅长详陈一切，请准辞职。结果由康之特训班毕业学生刘琨生接任。在刘未就任之前，忽奉空军监修老河口（在光化县）飞机场某指挥官（似姓谢忘其名）电令「襄阳速征民伕五千名前往！」余乃报告康司令官，隔县征伕之种种困难；康答：「我会电他（空军指挥）就近征伕。」並將此件专案移交新任。余交卸县篆之时，战事失利，襄东之枣阳，襄南之南漳、自忠，襄北之新野、邓县，均告沦陷！西通老河口之惟一公路亦时遭「土八路」破坏。整个鄂北与武汉交通，仅靠由汉口飞老河口之不定期军机，余只有冒险取此一途。余抵河口，某指挥官以襄阳民伕一名未到，纵有军机降落，也不准我乘搭！我告以奉令之日，卽交卸之时，本案移交新任办理，卸任不再负责，绥区康司令官亦深切瞭解襄阳民众疾苦，据告有电致指挥官。此空军指挥官更蛮不讲理，大声叫吼：「十五绥靖区司令官管到我头上来了！新任襄阳刘县长地方情形不熟，我虽有电令给他，仍要你高县长负责征齐五千民伕，才准你搭机飞汉！」无疑把我软禁老河口了！我自知有理说不淸，除默念佛號，安定內心外，別无他法，更不愿一言之不当，使指挥部与绥靖区不和。某指挥官在我住所架设专线，以便与襄阳通话。余告刘县长（在襄已面谈）：「㈠此五千民伕集中樊城，必须编队管理；㈡食宿问题及沿途茶水站必须妥为计划设置；㈢工具及帐篷（借各校童子军原有的）必须隨身携带。」並推荐县自衞总队副总队长方鼎甲老成练达，带兵有经验，（李朗星初入伍当兵，卽在方任团长时，由方一手提拔。）可请方担任总领队。」特別叮嚀，就近请示康司令官，尽在不言中。各县到达老河口民伕，大都露宿，有如人间地狱！而某指挥官祇知蛮干，不思解决之道。余乃建议光化县长儘可能开放学校、庙宇、祠堂、公所、乃至民房多余空地让民伕有住所；並设法解决食的问题。某日，余正与刘县长通电话，暗示不轻於下令征调民伕，应有妥善计划。某指挥官责余书生之见，囉里囉唆，征齐五千民伕，卽完成任务。余忍无可忍，乃告以：「你到飞机场看看：民伕日有病號及死亡纪录！」他乃「诺诺」！读歷史「陈涉发难」，无怪其然！余在老河口住了三天，从未见飞机蒞临，某日忽闻机声自西而东，盘旋河口上空，卽出外仰视，髹有美国国徽，降落河口飞机场，余立卽前往登机与驾驶用英语交谈，（民十五自师大外文系毕业，今日派上用场。）表明身份，並说到汉口华中剿匪总部请援；將李专员送余路费（当时幣値跌落，记不淸数目。）原包交给驾驶员，准余及隨身衞士搭机，並“Thanks”不绝。始知此机係美国撤退陕西汉中及老河口一带美敎会人士曁美侨专机，不准载客，且係最后架次！临行前，老河口城防司令萧西淸旅长（军校八期，曾来台任某大学军训总敎官。」登机语余：「军餉告罄，请代商驾驶准其军需主任赴汉领餉。」交涉结果，只准增加我及衞士二人，不能再加重！我乃命衞士下机，由某军需主任补位。萧旅长再三道谢，並说：「我代表全旅官兵向老师（笔者曾任军校七期政治敎官。）道谢，並祝福！」当起飞时，某指挥官亦来，见余在机上，瞠目怒视，但亦莫可如何！余笑语曰：『襄阳五千民伕不征了！」凌空飞去，挥手告別。抵汉后，卽將襄樊紧急情况告知襄阳旅省同鄕，如：立法委员杨一如学长（武高一期，现在台），省议员王协和及前曾任第五区专员程式（时任华中剿总政训处长，曾来台。）等，並赴华中剿匪总司令部晋謁白崇禧总司令，报告所知所见，请加派部队增防。以笔者所知，襄阳仅川军一六四旅（旅长刘某），老河口仅萧西淸一旅，兵力不敷分配！白答：「我知道襄樊老河口及整个鄂北、豫南各地情况，较你为多。谢谢你卸任了，尙关怀。」我语塞，兴辞而去。七、余韵：附怀「襄阳张文伯孙癯公两诗翁五古」余只身在襄一年，朝夕在公，殊少娱乐。樊城虽曾有平剧戏院（后停业），余从未听戏。康將军赴外洋游歷返国后，卽任第十五绥靖区司令官，生活態度，田过去之严肃持重，不苟言笑，一变而为较活泼轻鬆，时有军民联欢会及文康活动，並开襄阳风气之先，举行过「派对」，余以「出巡」未参加。再则本人幼秉庭训，以烟、酒、嫖、睹为「人生四戒」，且不习惯无谓应酬；卽下象棋、打桥牌亦无此嗜好。公余唯一消遣，乃与老绅衿张文伯、军法承审孙癯公（诗、书、画三绝）及团管区司令石补天相互唱和，曾印有「烽火呻吟集」、「文化大革命后」，不知此集尙存否？偶检旧篋，见存「武穴阻雨、怀襄阳张文伯、孙癯公两翁五古」一稿。係三十七年秋，余任湖北省训团副敎育长时，奉令督导鄂东各县政务所作。回首前尘，倏忽三十六年矣，感慨万千：大雅云亡，邦国殄瘁，河山待復，任重道远，录次就政於阅者诸君，藉资互勉，不仅怀襄已也！风吹江水寒，征人衣尙单；我原于役者，雨阻行路难！武穴发深省，独自倚阑干；南望瑞昌境（属江西省），迭迭尽层峦。山河余战跡，凴弔良可叹！纷纷名利舟，隨波逐浪游，未识征途远，鼓櫂不肯收。吁嗟乎！秦皇铸金金何在？铁锁横江江仍流！荏苒光阴催过眼，茫茫大地一星球。久暂皆刹那，人世几春秋？静观皆自得，何忧更何求？我忆襄阳客，文宗推文伯：诗才高北斗，笔劲如虬柏。又忆孙癯公：妙手幻神工，山河隨意境，天地与心同。別诗壮奚囊，密密什袭藏；句句铭肺腑，字字百链钢。襄阳虽一载，高谊永难忘！两公如相忆，采风在黄域；道路阻且长，披荆更斩棘。形疏气应求，那惧烟瘴塞？仰首问飞鸿：何时返北国？诉我离思苦，愈思愈惻惻！相思復相思，文则亦人则。丹山七十二年五月，於台北市光华新村，时年八十。（转载「珞珈」七十六、七十七期）（本文转载时略有删节，文中观点不代表编者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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